“不过弱冠之年，竟有如此心性，本官是该说你不知者无畏呢，还是胆大包天！”
陈县丞话锋一转，语气顿时严厉起来。
而一旁侯听的周莹也是面色一白，为肖重揪心不已。
“回禀大人，小人所做皆为自救，并不无畏，也不胆大！”，肖重镇定对答。
“好一个自救。”，陈县丞面露冷色。
“当街公然行凶，可曾将国法家规放在眼中！”
“本官问你一句，你可知罪！”
陈县丞锐利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肖重，以威迫人，似乎要找出肖重的破绽。
然而他失望了，肖重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心态，根本就没有古人那种见官先畏三分的弱势心理。
即使是面对陈县丞那如刀子般的视线，他依旧是面色坦然。
“草民为妻女所系，情急之下，何罪之有？”，肖重昂首道。
反倒是一旁那几名王朝的跟班，本来就被肖重的雷霆手段吓得惊慌失措。
而今又被那县丞老爷凝视，心里有鬼之下皆是深深垂着脑袋不敢直视。
看到双方反差鲜明的表现，陈县丞心中更明几分。
他从肖重身上收回视线，声音威严道：“有罪无罪本官自会查明。”
“但尔如此目无法纪，无罪也有三分错！”
虽然他嘴上严厉，但是心中对肖重的不卑不亢也是多了几分赏识。
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百姓能不畏上威，这般胆色不多见，他也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。
而就在此时，出去查事的衙役回报，在公堂上将经过四处佐证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，不偏不倚。
“竟然另有牵扯？”，经过左右的佐证，陈县丞立即派人前去将那要花十两银子买下肖胖儿的李员外带来。
一同奉上来的，还有衙役收集上来的王朝先前所持的文书。
那李员外身着华服，不惑之年，凝眉迈步走上公堂，面对陈县丞也只是略微拱手：“李逾，见过县丞大人。”
作为当地颇有声望的官绅，又花钱捐得员外朗的闲职，可见官不拜。
陈县丞微微点头，并没有因为这是官绅而和善几分。
“不知此文书是否李员外郎所出？”，陈县丞让衙役将王朝所持的文书用托盘奉到李员外面前。
李员外来时在路上已将事情了解了一番，此刻见到文书，捻须探看一番后摇了摇头。
“此乃伪作。”
“属实？”，陈县丞再问。
“千真万切，上面就连印章都无，伪造手段拙劣。”，李员外笃定道。
“此事说来也怪我识人不明。”，李员外将视线投在一旁可怜兮兮的肖胖儿身上，微微摇头。
“我虽颇有家资，但年逾不惑无子女承欢膝下。”
“本是看那肖家小女颇为喜爱，故而想买来养大，以解忧愁。”
“委托于那王朝也是他自告奋勇而来，至于银子，非是文书上的十两，而是五十两。”
李员外此话一出，整个公堂人人面色都变了几分。
就连陈县丞也是双眼微眯。
要知道本朝七品县令的俸禄至多不过每月五两银子。
而这李员外竟然出资五十两买一个四岁孩童，这已足够平民家庭阔绰不少时间了。
肖重也是面露冷色，怪不得那王朝如此上心，不惜两次三番地硬来，原来自己昧了四十两的好处。
“谢李员外的厚爱。”，肖重朝面露遗憾的李员外拱了拱手。
“但小女于我而言无异心头肉，莫说五十两，便是五百两，五千两也比不得分毫！”
肖重此话一出，满堂皆是异色。
要知道许多人都知道肖重以前是有多么混账的，甚至卖女求荣也不是没来由的。
如今听闻他这番话语，大感意外。
一旁的周莹想起肖重以前的混账事，还有如今在公堂上顶天立地地挡在母女二人身前的模样，眼眶渐渐湿润。
她怀抱肖胖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面容悲戚道：“大人，我夫婿此举事出有因，还望大人明鉴，从轻发落！”
“若是要重罚，那务必让我周莹受一半！”，周莹铮声道。
“娘子你！”，肖重看着周莹那坚毅的面色，心中的柔软顿时触动。
“是啊，县丞老爷，那王朝带着这几个泼皮无赖登门闹事，我们街坊也是亲眼所见。”
“没错，一举一动皆令人胆寒，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，死不足惜！”
“我反倒觉得肖重为民除害，不仅不该罚，还应当奖赏哩！”
左右街坊闻言也是乱糟糟的开口，但那份情意却是不假。
肖重闻言也是面色动容，朝着街坊邻里长揖拜谢。
“诸位乡亲此情我肖重记住了，他日若有能力，定当图报！”，肖重郑重道。
公堂之上的陈县丞心中也已有明断，当即朗声宣判。
堂下众人也是凝神屏息静听，不敢大声喧哗。
“歹人王朝，率众入户强抢孩童，罪大恶极。”
“肖重虽伤人命，却因护雏之切，情有可原，依律无罪，当堂开释！”
“至于协犯人等，仗五十，削去民籍充役！”
话音刚落，惊堂木重重的敲下：“退堂！”
顿时，退堂鼓咚咚敲响。
那几名从犯手脚一软瘫在地上，哭嚎着求饶却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走。
要知道被拉去充役就是发配边地，此生再也回不了原籍，与死无异。
此刻他们肠子都悔青了，后悔不该贪墨王朝那点银子落得如此下场！
但是对于他们的结局众多百姓皆是拍手称快。
周莹母女也是抱头痛哭，多日委屈一扫而空。
“青天大老爷啊！我们未名府来了一名青天大老爷！”
众多百姓此刻是激动不已，戏文上演绎的为民除害便是如此，大快人心！
看着群情激动，陈县丞那板着的脸也是舒缓几分。
学而优则仕，寒窗苦读数十载，他为官一任虽不求名利，但图的不正是为民做主吗？
眼前的一幕同样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微妙之感。
很快，心满意足的百姓纷纷散去，而当堂开释的肖重也从周莹怀中抱起已经含泪入睡的肖胖儿。
他弹指刮去肖胖儿眼角晶莹的泪珠，正要带着妻女离去之时，陈县丞的幕僚来到面前拱手笑道。
“肖小友，东翁有请。”
